化妆是对身体的创作
化妆不同于护肤。护肤具有化妆的功能,但不完全为了化妆。护肤是对皮肤的保护和保养,而化妆是运用化妆品和工具,采取合乎规则的步骤和技巧,对人体的面部、五官及其他部位进行渲染、描画、整理,增强立体印象,调整形色,掩饰缺陷,表现神采,从而达到美化视觉感受的目的。化妆,能表现出人物独有自然美;能改善人物原有的“形”“色”“质”,增添美感和魅力;能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呈现一场视觉盛宴,表达一种感受。还有一个经常用到的词是彩妆。彩妆主要是涂敷于脸面及指甲等部位,利用色彩的变化,赋予皮肤色彩,修整肤色或加强眼、鼻部位的阴影,以增强立体感,使之更具有魅力。同时,也可用于遮盖雀斑、伤痕和痣等皮肤的缺陷。
可见,化妆本质上是以身体为基础的创作,以自己或他人为消费者。这个创作有三要素:身体条件、化妆品及工具、审美及化妆技术。根据《化妆品监督管理条例》的解释,化妆品是以涂擦、喷洒或者其他类似方法,施用于皮肤、毛发、指甲、口唇等人体表面,以清洁、保护、美化、修饰为目的的日用化学工业产品。化妆品及工具花费不菲,如今容颜焦虑非常普遍,化妆品的市场需求很大。很多人宁可节衣缩食也要买化妆品,如同很多人家里很多书根本未拆看,还在不停的买书,因为他们相信阅读会使自己变得更好。残酷的真相是,读和妆都是前提,加分是关键。不明白这个真相,就会掉进“装”的陷阱。
颜值消费的四种动力
“颜值”是容貌美的能指符号之一,指人容貌美丽程度的数值。个体颜值消费有四种动力:
第一,进化遗存。神经美学研究表明,有吸引力的脸会点亮大脑中多巴胺导向的奖励机制。高颜值被进化性地认为是良好的基因和健康状态的指征,“面孔吸引力”(facial attractiveness)正是被用来指代这一概念。面孔吸引力是面孔诱发他人产生的一种积极性、愉悦性的情绪体验,并可能产生一定程度的接近意愿。具有吸引力的面孔和身形更有利于人类繁衍和生存的进化选择,是繁殖后代基因优势的外在表现。
第二,自我悦纳。在中国,女性已经正逐渐从传统角色中解放出来,与男性享有同样的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女性作为“第二性”的角色已经极大淡化,她们变得更加自尊、自信、自我悦纳。或因为女性地位的变化,也或是明星文化的传播,男性审美与过去也有了很多差异,化妆品不再是女性专属用品。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个体独立意识较之以前有明显增强,他们不太愿意委屈自己,正持续努力地做“最好的自己”。
第三,文化规训。由于中国传统文化赋予男性很高的地位和责任,并常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后被大众误为女性为取悦别人而容,强调“郎才女貌”。这似乎导致女性一直是化妆品消费的主力军,天猫美妆的消费数据中有70%左右是女性。在男权制文化制度下,女性的身材、长相、精神等备受关注,比如“以瘦为美”导致很多女性将减肥挂在嘴边。当前,“身材管理”这个词似乎更加普及,对男性女性皆适用,提醒人们适当注意自己身材,能够潜移默化地被大家接受。
第四,认同需要。这是进化遗存和文化规训的直接后果。有证据表明,颜值对收入具有正向影响,且女性颜值对收入影响的程度要略微高于男性,颜值对中等收入阶层的影响效应较为显著,颜值会影响劳动者的社交、自信心和职业选择,进而影响收入;高颜值影响了获得高收入职业的机会,以及晋升到管理层的机会,进而促进个人收入增长。也有不支持上述观点的证据:颜值和认知能力对财经类硕士毕业生的就业机会影响并不显著。
生理脸社会脸的互补
人有两张脸:生理脸、社会脸。生理脸是自然的脸,肉体的脸,拜父母所赐,属于人的自然属性;社会脸代表着身份、地位、成就、事业,是后天自己挣出来的,是人的社会属性。阿里就是马云先生的社会脸,《史记》就是司马迁的社会脸。社会脸获得他人高度评价和认可就会有“面子”。特别有趣的是,生理脸显然是生理实物,实然之物,可能因为是人最暴露的部分,生理脸既是实体具象,又反映生理状态,更具丰富的表意功能。
生理脸的表意功能就隐藏在日常语言中。由于人们常以白亮光泽、无瑕疵的皮肤,匀称精致、立体感强的五官为美,所以“美”的生理脸具有很高的面孔吸引力。面孔吸引力具有非常强大的表意功能,使得生理脸向社会脸转移。例如,颜色光泽的表意有“他给父母争了脸,我们跟着沾光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灰头土脸;黄脸婆;气得脸都青了。脸型的表意有“瓜子脸”“苹果脸”等等。
如果生理脸和社会脸俱佳最好不过了。如果社会脸很好,生理脸不佳也大概率能获得人们的普遍“原谅”或“理解”。如果社会脸不佳,而生理脸极佳,凭借极佳的生理脸有时也能获得“资源”,走向“成功”,挣得所谓的社会脸。这里重点讨论生理脸和社会脸都不佳的情况。注意讨论有两个假设前提:一是上述的生理脸可以向社会脸转移。二是人有被他人尊重和认可的需要,也就是有追求社会脸的动机。
除了用奋斗和努力获得社会脸外,由于较好生理脸具有弥补较弱社会脸的作用,这促进了人们对较好生理脸的追求和运用。当生理脸不佳时,也就有了“改变现状”的冲动。改变现状的目标有二:掩饰与整饰。掩饰是将不利于社交的具象的、生理的、情绪的实然状态掩盖起来;整饰重在对需要掩饰的内容进行创作,使之趋向应然状态,更利于社交。改变的手段主要有二:化妆和医美。化妆可以实现掩饰和整饰的目标,而医美主要是奔着“整饰”目标而来,往往具有创伤性或者不可逆性。
显然,生理脸取决于自己的条件,很难改变。通过化妆或医美特别是整容创作的生理脸去追求社会脸有一定的风险。因为社会脸取决于他人的内在评价,如果运用生理脸去追求社会脸的行为和过程很恰当,生理脸和社会脸就会互补,如果“不恰当”就会导致生理脸与社会脸的背离。在社会赞许(social desirability)的环境中,只是他人不愿意当面说破而已。
悦他是悦己的副产品
可见,较好的化妆可具有“面子不够,化妆来救”的功效。化妆在生理脸和社会脸之间有中介作用,是生理脸对社会脸的妥协和屈从。人们应该对过度妥协和屈从保持足够的警惕。有人说“颜值就是正义”“男人胆大去经商,女人胆大不化妆”“没有好看的皮囊,谁还要认识你有趣的灵魂!”加之某些传媒和娱乐文化的推波助澜,一旦这种观点成为主流的文化规训,就会形成“颜值崇拜”的社会现象,“美貌溢价”和“丑陋罚金”大行其道,这不啻是一种文化病毒,使免疫力低下的人失去抵抗力,特别是儿童和青少年群体,造成本不该有的损失。
损失主要体现为身心健康问题。例如,不当购买和使用化妆品可能导致儿童发育障碍,成人皮肤损害等,医学美容特别是手术整容风险更大,由于其创伤性和不可逆性,一旦失败无法挽回。传统的“女为悦己者容”暗示着女性是被看和被改造的客体,是女性在男权社会中人身依附的体现。如果被这类观念所奴役,“颜值崇拜”很容易会被异化为符号,古有“金莲脚”,今有“娘炮风”。颜值崇拜绝不是身体的解放,而是更隐蔽的身体压制,是所谓“美”对所谓“丑”的傲慢,迫使身体戴着畸形审美文化的镣铐在社会中穿梭。
《骆驼祥子》里有一句话:“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没有胭脂的年代,女儿的脸只为情郎红。可后来有了胭脂,便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如今,除了化妆品,还有美颜、滤镜的加持,更有人工智能(AI)、虚拟技术和机器人的普及应用,我们已经开始分不清是真脸还是假脸,真人还是假人了。科学工具深度操纵了人的审美活动,这加重了人们对科学技术双刃剑效应的担忧。个体特别是儿童和青少年,在与社会的交互中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和免疫力,很容易跌入“颜值崇拜”的陷阱,不顾实际地加入容颜消费的攀比和竞赛之中。本质上,美貌的标准受到社会文化的支配,导致本不该有功利性的审美活动成为获利的工具,无孔不入的资本就开始渗透进来了,贩卖容颜焦虑的广告,不法不规的美容机构随之滋生,贻害无穷。
古人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无论男女,应该为“悦己”而“容”,悦他应该成为悦己的副产品,“妆”而不“装”,不将因生理脸获得社会脸的个案当成普遍情况,才能塑造健康的自己和社会文化。如果“立志”要把生理脸当成或者变成一手好“牌”,就有进行身体过度创作的动力,也容易成为化妆品或医美的奴隶。一个人最好的化妆就是笑脸、自信、能力和人品,无论社会和技术如何变化,这些都没有变,估计也不会变。(宋思根 上海应用技术大学)
May 25th is the National College Students Mental Health Day, as well as the Skin Care Day. Makeup is so common among college and high school students. This article explains on some psychological reasons for excessive makeup and calls on people to cultivate correct health concepts, use cosmetics safely, not overly worry about beauty,and even take risks forplastic surgery. (Sigen SONG at SIT)